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先德类·卷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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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文

  ◎李封翁

  合肥李玉泉封翁文安,道光戊戌进士,生平笃于天性,躬行君子也。官刑部提牢时,例各囚每饭一勺,公散饭必期满勺,生熟必亲尝之,又自捐米煎粥,以济晚饭后收到人犯。狱中瘟疫易作,公恳切为文祷于神,囚病俱起。又预制药材以济急,夏则捐颁蒲扇,每秋各司捐棉衣,公于每所,更添棉被十二条,以备病犯发汗养病之用。种种善事不可枚举。

  公著《愚荃敝帚二种》,上卷《贯垣纪事》、下卷《村居杂景》,每事各纪七绝诗一首,而《贯垣纪事》一卷,不惟可备掌故,后之人踵而行之,功德真非浅鲜。所谓“哀矜勿喜,好生之德,洽于民心”,封翁有焉。

  ◎叶封翁

  桐城叶封翁凤奎,生性孝友,慷慨好施。母抱痼疾,手奉汤药者五年如一日。弟客塞外,乃短衣匹马出关觅之,手足把晤,欢喜过望。兄宦蜀无嗣,仅一女,卒后所遗宦囊颇充,一以付女。或谓宜少留作归柩资,公谢曰:“女为兄钟爱,何忍较锱铢、伤骨肉情耶!”遇亲友贫者,不吝推解;有商缓急者,必展转称贷以应,坐此负累积千金。箧券盈寸,人甘心负约,辄焚去。

  方壮年,以事泊镇江,见邻舟一少年色惨变,手持碗饮泣,诘之,哭曰:“家姑苏,从亲故丐数金,被盗路绝,只合仰药死。”公夺掷江中,招之同归,为措资使还,生平好善不倦多类此。后公之长子树南,官湖北知县;次毓桐,己未进士,官吏部文选司主事;次树棠,即选教谕;次湛元,辛酉副举人;次毓荣,乙丑进士,官工部屯田司郎中。

  ◎朱封翁

  宝应朱武曹先生彬,沉潜理学,工诗古文,于经史尤极研究。举孝廉,官学赙,时子文定公已通显矣。督学使者,非年家子,即小门生。先生于按试时趁官侍立惟谨,学使固辞,先生终不去,学使,深以为苦,虽老每会试必与计偕。文定公官至列卿,同人咸劝先生可勿应试,先生不肯。道光癸未,公放会试总裁,示帖回避亲父某人,都中传以为笑,儒林中啧啧叹羡,而先生懊丧特甚,拟留京俟再试。

  于是棘槐诸大臣,咸劝公为奏请一品封典,俾致仕。先生初不知也,比命下,则大怒以为阻其上进之路,选大杖欲挞公,公介戚友跪谢乃已。乙酉,公视学浙江,先生偕来。公持法严,士子有过及文艺小疵,咸夏楚,不少贷,其作奸犯科者无论矣,故时比之雷部神,有“天君”之称焉。赖先生时为训解,公因之少霁威严,然承杜石樵尚书后,以猛济宽,人多不堪。岁试未竣,飞谤已至京师,吾乡钱心吾给谏特疏劾之。事下廷议,谓学政奉公行法,职也,惟亲父不应随棚按临各郡,予公薄谴,先生遂浩然归去。归后以载籍自娱,不问外事,年逾大耋乃终。

  ◎潘公子

  吴县潘中堂芝轩,状元宰相,贵极人臣。其长男某弱冠举于乡,考取内阁中书,咸期以远到,三十后忽慕清净,思祝发为僧。父不许,乃辞官携妻归,夫妇异室同功,潜修梵行,惟岁时偕至祖庙拜谒而已。衣冠布素,止蓄一媪供炊事,闭门却扫,晏如也。隆冬辄自携钱镪,遍行僻巷,见贫乏者量助之。居恒绝迹官府,都中有显者,过吴求谒,亦拒不纳,嘱邻人持刺复,己亦不往答也。佃户不能纳租,即销其籍,颇有伪饰以绐之者,亦听焉。家故巨富,质库十余,逼时贷其息。

  境有大工或灾歉,首先倡捐,动辄万金。大吏为请叙,即固辞,或泐碑纪所施,则随意注亲友之名以应。人问其何以弃荣禄、甘淡泊,慨然曰:“吾父状元宰相,弟亦联步青云,自揣才不及,故藉是以收束身心,培养元气,非逃禅以鸣高也。”无何,厥子亦探花及第而入翰林。

  ◎高邮王氏

  高邮王氏,祖孙父子笃志传经,为清朝儒门之冠,其立朝亦卓有声绩,不坠家风。文肃公安国,清操冠时,每日出内直,家不举炊,挈幼子同舆,市饼饵数枚以代蚤膳。履懿亲王与之善,尝资助之,公辞不受,曰:“忝在九列,不敢与王私交也。”公子石癯观察念孙,仕谏垣时,以弹和相著声望;公孙文简公引之,则履道广深,风鉴明远,明刑典礼,独持大纲。盖三世清毡,百年乔木,体用兼备。读书之收效宜然,彼刘歆、戴圣辈,抗颜大师,望实俱陨,恐仍是缘饰经术,泽古不深耳。

  ◎邵二云学士

  邵二云学士垂髫时,侍寝于乃祖,每丙夜,老人睡醒,辄持学士足,令背诵日间所读书,或举经史疑义、前贤故实相告。语不熟记,则摇之使不得畅眠。以是学士湔润家诰,卒成通儒。

  ◎胡封翁

  官府案牍,有更易一字而轻重悬殊者,吏胥每藉是以舞弊。惟通州胡太宗伯长龄之封翁,尝改一字,救人之生,可以为法。封翁尝为州吏,承行盗案,犯供纠众自大门入,已定谳矣。翁知众犯因贫苦偶作窃,非真巨盗,言于官曰:“此到案而即承认盗情,必非久惯为盗者,今首从皆斩,似失入矣。”

  官以上司催迫,不及更缮招册为辞,翁请于大字添一点,为“自犬门入”,且言某仰体公好生之心,并无私弊,官悟而从之。一举笔间,而拯十余人之命,宜其食报于后。按《五代史》,张居翰改诏书“一行”为“一家”,免蜀降人千余,其事亦有足称。